棉褂子

来源:  作者:赵富华  时间: 2018-04-23 14:53  阅读量:    字体【

1935年元月初,刘志丹离开陕甘边中心,去看望战伤中的谢子长,十几天后,仍然没有回音。高岗,张秀山,刘景范等人很担心,生怕刘志丹在路上遭遇敌匪伏击。高岗对大家说,再等几天,如果还不回来,咱们就带上队伍去寻找。

过了两天,高岗接到刘志丹和谢子长调他和惠子俊等人到陕北去战斗的命令。

一贯听从指挥,服从命令的高岗当天就和惠子俊等几人一起出发。

到陕北后,高岗首先就去灯盏湾看望战伤中的谢子长。去年8月,谢子长在战场上负了重伤,刘志丹和高岗,习仲勋,张秀山,刘景范等人就想去看望他,并支援他领导的陕北革命战争。然而,陕甘边也一直遭受国民党军的重兵围剿。

谢子长见到高岗后,流泪不止的说,过去有些事是执行了左倾思想路线,伤害了阶级兄弟的感情。不过,咱们都是为了实现共产主义,为劳苦大众的翻身解放而共同奋斗。只是所受领导的指挥不统一,执行的路线不同,导致对革命战争的长期性,复杂性认识不清楚,不一致,致使战略战术上出现了分歧。但个人之间都是结拜兄弟,绝无私怨私仇……

高岗看到谢子长气力不足,说话都很困难,就赶忙说,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,咱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生死与共的兄弟战友,不会有私怨的,再说,支援你领导的陕北革命战争,也是在减轻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军事压力。

谢子长感慨万千,情绪激动,躺在炕上不能坐起,悲愤而又无气力的说,志丹为了革命的胜利付出的太多,他的家被敌人烧了,祖坟也被挖了,还杀了刘家的好几口人。你的家中可好?

高岗悲愤焦虑的说,杨芝芳带着赖狗到她姐姐家躲避国民党的捕杀,由此,她姐姐家也因包庇藏她而遭到抄杀。前几年,她们娘俩又偷偷的回到老家。后来,一直被追杀,东躲西藏,今天在安定,明天就不安定了,给红军做交通员,送信,经常干些革命工作。前不久,我私下悄悄的打听得知又回到横山躲藏了。

谢子长嘶哑的声音着急的说,那就赶快回去看看呀!刘志丹担心高岗的安全,怕遭遇敌匪,就派曾经给自己的当过警卫员,枪法好,身高体壮,最信任的警卫之一彭彦春随行专门保护高岗。

高岗回到老家,刚进土院子,儿子赖狗几年没见,看到他满脸胡子,戴的帽子,情急之时没能认出他,看到背枪的人,就害怕是又来敌人抓捕他们了,躲在妈妈的身后,紧紧抱住妈妈的腿,偷偷的怒视高岗和彭彦春。

听到家人和邻居们说,杨芝芳为了逃命,过着到处躲藏的日子,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字,吃了上顿没下顿,差点被地主给卖了。高岗心里很难过,泪眼模糊。想到自己没能给妻儿拿回钱来,只好用带有自责和解释的口气说,西北红军创建已经七八年了,也打了不少胜仗,每次总是把钱粮财产分给老百姓,官兵至今还一直没有发过军饷。

杨芝芳流着委屈的眼泪说,没事,不要紧的,我们吞槺咽菜,也不至于饿死,倒是你自己南征北战,东打西拼,出生入死,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。

为了解决家里生活的燃眉之急,高岗领着彭彦春去挖了自家的几棵大树,等晾干后让杨芝芳卖钱,以供生活。顺便看到高家的祖坟还好。晚上回来,高岗问杨芝芳,早就听说国民党来挖咱家的祖坟了,现在咋还好好的?杨芝芳窃喜着说,你在安定闹红,这里和安定是两股子军队,国民党军阀都各顾各的地盘,上边来了命令也就是应付一下,他们来挖祖坟,高家人不会给他们指坟地的,都说是你人出去多年了,没人上坟,谁也记不清了,再者迷信思想说祖坟有好风水,还有,就是他们担心把咱家的祖坟挖了,怕你带兵回来报复,还不如不要把你招惹回来,让你们在陕甘边闹红去,他们也就给吓走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杨芝芳就到邻居家借了一升米,又把家里仅剩下的一只还在产蛋的老母鸡杀了,给高岗和彭彦春做了一顿最好的鸡肉米饭吃。

半升米就约2斤,煮熟捞出的米饭已经是一个不小的瓷盆快满了。高岗和彭彦春正是青壮年,饭量大,又是好饭,一个人也能吃一只鸡,互相推让着吃,也一会就完了,赖狗自他娘生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,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块鸡肉。轮到杨芝芳动筷子时,一颗米粒也没有了,鸡骨头也被嚼成碎的了,就剩一点捞饭的米汤了。

临走时,杨芝芳看到高岗穿的单薄,怕他受冷受冻,就从破木箱里拿出那件不舍得穿的只有一块补丁的棉褂子,让高岗穿上。那是因为没钱买棉花,没钱买布,杨芝芳一贯仔细节约,用旧棉花和破布缝制成没有胳膊的棉袄,就是棉褂子。高岗看到妻子也穿得很单薄,就说还是留下你穿吧。我冷冻的生了病,还有志丹和战友们照顾,你在家冷冻的生了病,就是两个人的病了,四岁的儿子赖狗也没人照顾了。彭彦春也领会了高岗的意思是留给妻子穿,就说首长在安定是有一件绵羊皮大衣的,只是首长把自己的羊皮大衣给伤病员穿了。

杨芝芳看到彭彦春也穿得很单薄,就对高岗说那就让警卫员穿上吧,说着就顺手把棉褂子给彭彦春穿在了身上。彭彦春几次脱下推辞不穿,被高岗以命令的口气穿上了,后来,彭彦春一直把那件棉褂子保存,珍藏纪念。

那时,陕甘边和陕北军队中多以绵羊皮大衣过冬,就是刘志丹,谢子长,高岗等高级领导干部也穿一件绵羊皮大衣,白天当衣服,晚上既铺又盖当被褥。

绵羊的最上层是毛,毛附在皮上,皮下是羊脂肪,羊脂肪包着肌肉,肌肉下面是骨头,骨头里是骨髓。把羊的皮毛从羊脂肪剥下来,加工成皮衣,既能穿衣,又可以当被褥,而且经久耐用。特别是刘志丹,谢子长,高岗,张秀山等人经常野外露宿,躺在有羊脂肪的皮铺的地上,保护了里面的毛,不至于身体直接躺在冰冷的雪地里,相当于被服。

毛主席来陕北后,就穿上了从羊脂肪身上剥下来的皮,制成绵羊皮衣,保护了他。

杨芝芳听到部队官兵缺衣少被,就要跟着高岗,再次去安定为战士们缝制被服。

高岗当时急于尽快回安定,去白庙岔与刘志丹一起领导,把原陕北独立师改编为红二十七军八十四师。

不久,杨芝芳领着赖狗,又来到安定,为红军搞后勤工作,她和同桂荣一块在被服厂为红军缝制衣服,被褥,鞋帽等。她吃苦耐劳,任劳任怨,总是工作到深夜。她心灵手巧,最大限度的利用棉花和布料,经常缝制棉褂子给战士们穿。她不计名利,不求回报,夜以继日奋战在保障红军所需的后勤战线。深受官兵和根据地群众的敬重。

延安成立保育院后,杨芝芳任院长,她用母亲般的爱心呵护着革命烈士们的孩子。由于根据地人民的生产能力有限和陕北的土地贫瘠,棉布奇缺。她自己总是穿着节省棉布没有胳膊的棉褂子,而且,总是亲手给孩子们缝制棉褂子。孩子们受冷受冻时,她把孩子们抱在怀里,用自己的体温给孩子们暖身。

1947年的寒冷春天,胡宗南大军进攻延安,她领导组织保育人员背着,托着,抱着孩子们转移,使众多烈士们的子女们躲过了被杀害的命运。途中,几个孩子不慎落入冰冷的水中,她为孩子们脱去浸湿的衣服,脱下自己的棉褂子包裹住孩子。又把另外一个浸湿的孩子抱在怀中。在她的以身作则下,全体保育人员纷纷效仿。孩子们平安的转移到安全地带。孩子们都亲切的叫她“杨妈妈”。

部队官兵经常看到她非常爱护孩子,被她的行为深深感动。也使官兵干部战士们感到自己的孩子今后的生活有保障,参战时没有了后顾之忧。

杨芝芳同志的保育工作,极大的鼓舞了军队官兵的忘我牺牲精神,对稳定军心,奋勇杀敌,夺取革命战争的胜利,起到了无可替代的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
杨妈妈领导的保育工作,使“延安娃”们健康的成长,也为国家储备了人才。这些延安娃,后来都成为党和国家社会主义建设的栋梁之才,中流砥柱。其中著名的如李硕勋烈士的儿子李鹏,烈士罗亦农的儿子罗西北,李维汉的儿子李铁映,刘少奇的子女刘允斌,刘爱琴,邓小平的女儿邓林等等。

杨妈妈一生勤俭节约,总是保持着艰苦朴素的革命本色,直至逝世前的冬天,仍然不穿棉袄,一直穿着破旧的棉褂子。


备注:1、赖狗是高岗长子高毅的乳名

          2、参考彭彦春的回忆,张思铨《高岗在西北东北》,并请教许子发。

2017年12月26日

作者信息:陕西省电力公司榆林市供电公司   赵富华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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