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5年米西地区“左”倾扩大化杀人事件

来源:  作者:雷建中  时间: 2015-03-26 15:31  阅读量:    字体【

今天来参加这个会呢,也确实高兴,很激动。我觉得这个座谈会,也是研讨会,突破了以往的座谈会和研讨会,特别是在这个会上能够涉及到一些具体问题。在以往的纪念会上大家都说革命先辈的丰功伟绩,你说一会他说一会,说完了以后涉及到具体问题就没有人敢说了,甚至羞羞答答。我们的前辈丰功伟绩大家都知道,不言自明。刘景范同志就是这么个有丰功伟绩的人,为什么解放以后遇到了那么多的麻烦?而且在监狱里边夫妻俩受了那么多罪,还有一大批人要跟着他受罪?这里面的深层次的因素是什么?这个无形的手又是什么呢?今天早上李教授讲的就是,自己的人在陕北苏区里边杀了多少人这个问题。

主持会议的主席刚才说了要讲最精采的一个问题,我是横山代表,我讲一个事情,就是七十六年前的今天8月16,开始发生在横山南部,也就是当时的米西苏区里面的一件事。当时米西苏区受陕北特委的影响,陕北特委中有一个人叫闫德本,他是米脂中学的优秀学生,以后是共产党成立的陕北特委的重要的骨干,化名叫小虎。这是在错误肃反期间他们一家被错误杀害的经过。

1929年(民国十八年)前后,陕北持续大旱,赤地千里,农民耕作颗粒无收,生活处于极度饥困之中。国民党官府改税赋粮草为银元,地方驻军和民团催粮要款,横山一带的乡民走投无路,仅1929年逃荒外出者8000余人,饿死2000余人,卖身逃生者2000多。面对乡亲凄惨的境遇,米脂县第四区雷硷乡乡长兼联保主任阎开旺(家在臥虎湾村,今名阎新窑),率领所属各保、甲(10户为1甲,10甲为1保,10保之内为联保)带头向县府和驻军抗粮抗款,被县府拘押,并杖手500后释放。

1926年夏,北京大学学生曹亚华回横山县城高级小学任教,积极传播马列主义。1934年5月,曾建立中共横山县委,基层成立了四个区委,有党员130余个。10月,在县南李家岔村(今属子长县)成立了中共赤源县委。横山全县广大农村许多地方,共产党的革命活动活跃起来。

1935年初,新成立的共产党西北工委决定开辟米西地区(今县东南石窑沟一带),西北军委主席刘志丹批准共产党员刘振华(米脂人,同年12月8日在三皇峁与国民党军队战斗中牺牲)的要求,在安定县的黄家峁村组建了10多人的省特务队,刘任政委,牛岗任队长,队员有杜炳德、朱家山、刘振亚、郭海亮等,步枪10余枝。3月,由十支队和一支队整编而成的一总队,队长高步仁,政委刘明山(拓家祯二月在石湾清水沟牺牲),游击队员100余人,进入米西,开辟苏区。省特务队和一总队活动在花石崖、白草洼、土窑峁、磨石沟、瓜园则湾、李孝河、臥虎湾等地。

刘振华和阎开旺的四儿子阎德本是米脂中学的同学,又是阎的入党介绍人。期间,刘振华和弟弟刘振亚一同登门做阎开旺投顺红军的工作。5月(阳历6月),共产党人李生甫到米西开展党的工作。端午那一天,李生甫在武镇的庙会上也劝说阎开旺投顺红军。

在儿子阎德本的积极开导下,阎开旺接受了共产党的一些主张,他的家里成了共产党和红军活动的地下场所。阎开旺积极保护共产党人员和红军游击队的安全,提供食宿,并暗中做下属9个保的投红工作。以臥虎湾为中心,9个保下的村庄都成立了共产党基层支部、农会、赤卫队、妇女会,革命活动秘密开展起来了。

《子洲县志》载,1935年夏初,共产党西北工委由刘明山、牛岗领陕北红军一总队和省特务队30多人二次到米西地区,在大王山、栾硷、臥虎湾一带活动,6月29日到庄果山下居住,因坏人告密,被国民党军队包围。刘明山、牛岗带领战士奋力突围,返回到安定地方。7月初,刘明山、牛岗又带领红一总队和省特务队来到米西磨石沟一带,惩办反革命分子,建立农会、妇女会、赤卫队,开辟红区100余村。8月中旬,省特务队改编为23支队,政委刘振华,队长牛岗,下辖两个班(一班长刘士元,二班长李丹如,队员有郭殿强、吴瑞旺、武志升等30多人,22枝枪),配合一总队活动在米西地区。

在农历8月(阳历9月)初,朱理智、郭洪涛把持下的西北地区左倾活动高涨。西北工委办事员曹世华、李兴平等奉命来到臥虎湾东南边的石窑沟村,筹建米西革命委员会。按照西北工委左倾领导“杀几个坏人,震慑一方敌人,开辟一块新区”的做法,曹世华、李兴平等对外放出口风:“要在石窑沟做一件大事。”两天以后,就把阎开旺年仅16岁的外孙蔡卫和、党员李生甫等16人逮捕,用绳子系着拉到石窑沟东部的安老庄。阎开旺知道后找到李兴平,质问:“为什么绑了蔡卫和这些人,共产党怎么不讲理?”阎德本劝说父亲要冷静,李兴平也说不会杀他的外孙。阎家父子离开后,曹世华、李兴平就商量要杀阎开旺。当晚,红一支队闻讯来到石窑沟,指责曹世华、李兴平乱逮捕人。第二天,逮捕的16个人大部分杀掉了,共产党员李生甫被改为软禁,令其在灶房做饭。

过了几天,武镇国民党驻军井岳秀部以“通共罪”将阎开旺逮捕押往榆林城,打入牢狱,严刑拷打,双腿压了七根木杠。但是,阎开旺一口咬定“共产党没找我,我没见共产党。”武镇驻军和地方民团出动80余人将阎开旺家人抓到石窑沟的永丰山寨,阎家大儿子阎德义、三儿子阎德才、四儿子阎德本恰巧外出,躲过了一劫。阎开旺的堂侄阎德道当场逃跑时,被敌人用长矛戳死在硷头。不久,被抓的阎德才因为是残疾人,小儿子阎德仁年幼8岁,两人被放了回家。

阎开旺家人被国民党驻军抓捕的第三天,阎德本和区团委书记张登山(其父为安塞县苏维埃政府的厨师)、以及革命群众李长娃来狮子洼搞宣传。刚走到山峁转弯处,碰上当地反动保长徐丙成引领武镇驻军马副连长与80多名士兵迎面而来。阎立本是本地人,三跑两跳从沟里跑了,而张登山、李长娃被逮住并杀害于臥虎湾的杏树墕口。接着在石窑沟的庙圪堵上,国民党军又抓住了共产党宣传员白太平和张登山的弟弟张耀登,二人奋力反抗,随即被就地杀害。共产党前来筹建米西县政权的活动中断,工作队曹世华、李兴平(《子洲县志》记为李兴年)等人连夜回到陕北特委(《子洲县志》记为陕北特委)汇报。

省保卫局讨论米西问题党的会议上,人们不知道阎开旺的情况。有人认为张登山、张耀登和阎立本出去做宣传,二人遭到杀害,是阎得本出卖的。张家二兄弟及李长娃、白太平的血,要加倍偿还。

农历8月13日(公历9月10日),西北工委保卫局派小分队,以及新组建的23支队开赴米西去平叛,张登山父张厨师满怀失子之痛,带一部分人来到石窑沟一带,私仇公报,极力要将“阎氏全族和阎开旺的走狗满门抄斩”。

阎开旺的大儿子几次抓而未着,后在臥虎湾的北瓜地抓获,先砍掉一只胳膊,用铁丝穿着双胛拉回村里,吊在树上点了天灯,后又卸为八块。三儿子阎德才被捕后先割耳朵后挖眼睛,再暴尸于狮子坡旷野。四儿子阎德本(党员,陕北省委委员,代号小虎,21岁),在村西边拓家畔特别会议上逮捕,在押送途中本人一再申辩,还是走几步扎一刀。阎得本央求押送队伍的刘振华来个痛快的。刘振华含泪说“谁让你父亲是联保主任啊!”然后给了一枪。

张厨师率人又在石窑沟庙畔捉了阎开旺的女婿、赤卫队大队长韩学礼,赤卫大队政委苗兴璋。韩学礼被吊在树上,被通红的铁火枪插入肛门惨死。在庙圪堵上张耀登被杀的地方,将苗兴璋劈为两半。随着又抓住阎开旺的二儿子阎德功,因为是个傻子,放走了;抓住八岁的小儿子准备杀害,被一个放羊老汉解救了。阎开旺的妹夫、红军战士高玉甫跑出躲在秦家峁幸免于难,张厨师将高玉甫的弟弟、一般群众高从贵杀害。张厨师还将阎开旺兄弟的亲家全家9口人杀害,逮了游击队负责人曹子有的兄弟、共产党员曹子兰待时杀害。

准备逮捕进步群众韩三(韩继恩),韩三连夜跑到李崖窑找到县革委,把张厨师等人杀人的情况做了报告。23支队队长牛岗听到部属野蛮滥杀,极其愤怒,说:“你赶快带几个人把老张捉住,就地枪毙了!”韩三带着几个人就下坡走,被革命委员会主任杨彩彬挡住说:“你去抓回来,不要毙了,怎么处理,回来再说。”游击队负责人曹子有也率人飞骑赶到,和韩三领的人一块在郭兴庄抓住张厨师,捆着带往李家崖窑。曹子有、牛岗要杀,杨彩彬不让,说“这个人是保卫局派来的,送到上面让上面去杀他。”

9月24日,米西县苏维埃政权在石窑折家墕成立,杨彩彬任县委书记兼革委会主任,带60多人,在牛肋脖湾住了20多天,制止了极左滥杀的行为,然后在杨家畔(今属靖边县)处决了投敌坏人徐丙成、徐殿华、刘□□、谢□□,随即在狮子洼等地杀了20余人。

榆林井岳秀部获悉米西阎家的情况后,释放了阎开旺。从此以后十数年,红军游击队和国民党,谁也再没有找阎开旺的麻烦。而阎开旺对人只说一句话,“国民党靠不住,刘振华这些人更靠不住。”

据杨和亭《刘志丹来到神府》文章记述:1935年5月下旬(应为9月),米西和横山游击队负责人牛岗在执行政策中犯了简单急躁的错误,被拘留起来。西北工委派我到西北军委找刘志丹询问他们的意见,志丹让我说意见,我说牛岗同志对党忠诚,对敌斗争坚决勇敢,应从轻处理。刘志丹听后表示同意。他说:“批评要严些,处分可宽些。”不久,便将牛岗放出,分配了工作。1936年初,陕北省苏维埃政府主席马明方派我去处理安塞的问题,我又去请示刘志丹。他明确表示:“你到了安塞,第一、要认真调查研究;第二、既要肯定那里的成绩,又要指出那里存在的问题;第三、县苏维埃主席的主要错误是执行政策上有偏差和个人作风问题,要严格批评并按省苏维埃政府的决定,撤销其县苏维埃主席的职务,让曹九德、刘汉鼎接任县苏维埃和县委的领导工作。”

1935年秋错杀阎开旺一门,诛连九族,残杀多人,在当地造成了及其严重的恶劣影响,乱捕滥杀的事件,至今在那一带口传不息。

2010年9月19日于延安大学

原载:《纪念刘景范同志诞辰100周年座谈会资料汇编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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