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在一起的时刻

来源:《陕西日报》  作者:裴周玉  时间: 2018-12-17 15:02  阅读量:    字体【

 


刚过了1936年的元旦,我调到红28军军部去当特派员。走进军部的窑洞,看见炕头上蹲着一个头戴红星帽、身穿黑色旧棉衣的人,正在和宋任穷政委交谈。我把介绍信递给宋政委,他看过以后,立即把那位穿旧棉衣的人介绍给我说:“这是刘军长。”

我赶忙又敬了个礼,跨步上前,紧握住刘军长伸出来的手,心里想着:“这就是刘志丹同志啊!”

因为自从我们长征来到陕北,到处都听见老百姓唱着这样一支歌:

“正月里来是新年,

陕北出了个刘志丹,

刘志丹来是清官,

他带上队伍上呀上横山,

一心要共产。”

这支歌很好听,我很快也学会了,嘴里唱着这支歌,心里就想很快看见刘志丹。我们早就听说刘志丹是陕北苏区的奠基人,是陕北红军的创始人,他在党内和红军内部都有着相当高的威望,陕北人民对他有着深厚的感情。现在刘志丹就在我面前亲切地握住我的手,看他有30多岁,体格清瘦,但很健康,说话和蔼,衣着淳朴,脸上挂着慈祥的笑纹,眼睛里射出亲昵的光辉。我想着自己今后就要在刘志丹领导下工作和战斗了,内心里感到无比兴奋。

 


红28军是一支刚编起不久的队伍,军部仅有十几个人搭起的骨架,下辖3个团,每团只有4个连。部队人数虽然不多,但原来都是久经战斗考验的陕北地方武装,士气非常旺盛,特别是和陕北的广大群众,结成了一种亲密无间的血肉关系。我调来一个多月,部队就行动了。

红军为了出师抗日,毛主席率领1军团和15军团,已东渡黄河,逼近同蒲铁路沿线,我们28军奉命要从佳县以北渡过黄河,楔入晋西地区,配合红一方面军,迅速打通走向抗日前线的道路。

部队向黄河边挺进的行军中,沿途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。人们听说刘志丹带着红军来了,有些人离几十里地也要赶来看。记得部队宿营在神木县境的一个小村里,那天,我在一个穷人家的破窑洞里看见刘志丹军长。他盘腿坐在炕头上,周围的男女老少挤了好几层。老乡们一声一个“老刘”地叫他。他笑嘻嘻地回答着每个人提出的问话,向大家讲着党中央到陕北以后的革命形势,讲着在毛主席领导下红军不断打胜仗的消息。

这时正值春节期间,老乡们有人拿着红枣馍馍来送给“老刘”;有人拿着鸡蛋挂面来送给“老刘”;还有人把给神灵作的供品也拿来向“老刘”送礼了。刘志丹不住地答谢着老乡们的慰问。正说话间,人群里忽然发出一个颤抖着的妇女声音说:“你们闪开点,让我也看看老刘。”原来挤进屋里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,看去已有70多岁了,双目失明,老态龙钟。众人哄笑着问老大娘:“瞎娘,你没有眼睛,怎么看老刘呀?”老人家理直气壮地辩驳说:“看不见我还摸不着哇!”说着,刘志丹就起身站在老大娘面前,老人家像抓住什么宝贝似的,从头顶摸到脚下,又从脚下摸到头顶,嘴里不住激动地说:“好哇,好哇,你真是咱们老百姓的好人啊!”老大娘这种真挚感情的流露,使周围不少人感动得不禁流出热泪。

 


部队打下沙峁镇以后,住在贺家川一带进行渡河准备。刘志丹为了渡河的事,简直忙得废寝忘食,日以继夜不停地工作,经常跑到村里找群众研究河水和船只的情况。

有一天,黄河的狂风卷着飞沙漫天飞舞,在靠近河边的一棵枣树下面,刘志丹和一位60多岁的老大爷对面蹲在那里,老大爷把羊腿骨做成的旱烟管递给他,他很熟练地用火绳点着烟末,一口一口的喷着烟气。看来他们俩已经谈了老半天了,只听见老大爷很严肃地说:

“黄河有三不过:春汛不过,夏汛不过,凌汛不过。现在春汛快要到了,上面河套里一解冻,房子大的冰块可着河往下拥,船一下水就有被撞坏的危险。”

“噢!那就要抢在春汛之前过河!”刘志丹果断地这样说,他下决心要提早打过河去。

经过多次下水侦察,最后渡口选在罗峪口西北方的河面。那里虽然山陡河窄,水流湍急,但这正是敌人易于疏忽防守的地方。我们部队在大规模的强渡和攻坚战斗上都缺乏经验,所以刘志丹深知要战胜当前敌人,必须万分慎重。

为了查清河对岸的敌情,刘军长和宋政委经常攀登到天台山上,拿着望远镜观察罗峪口的动静。那天,刘志丹一边看,一边嘴里不住地念数着:“一个,二个……噢,还有个骑马的。”原来他看出了有许多人,走进那个山坡上有一排石窑洞的院子,还有个骑马的在那个院门口下马,他便断定那里是敌人的指挥部,就叫人把这些都记下来。

渡河前还要解决船只与船夫的问题,这是决定这次战斗成败的关键。

一天,刘军长和宋政委从天台侦察情况刚回到柳林滩驻地,就马上找来了神(木)府(谷)特委书记杨和亭等同志。刘军长第一句话就询问渡船和船夫的情况。因为原有的渡船早被阎锡山军全部抢到黄河以东去了,剩下的三只小船,还是破的。经到处寻找,才又找到两只小船,也是破烂不堪。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把仅有的五只小船修补起来。可是按照通常的情况,要修好这五只船,最少也得半个来月。然而战机不能失,小船必须在三五天内修好。为此,刘军长的精神特别严肃紧张。他十分精心细致地询问找到了几个木工,又从工人的历史,技术一直问到生活细节……可是即便这样,刘军长还是很不放心,非要亲自到修船的现场去。

天快黄昏了,刘军长在外面跑了一天,身体非常疲倦,周围的同志都劝他先休息一下再去。可是他不顾别人的劝阻,又拖着疲惫的身体,跑到了修船的现场。

刘军长到了现场,详细观察每只船的情况,对修理工人作了详细询问。当他见到正在抢修破船的一位70多岁的老工人时,刘军长很兴奋地问道:“老翁公,咱们的船能不能提前修好?河水有多深,要多长时间才能渡过去呀?”

这位老翁公是罗峪口渡口的一位老船手。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工人,一见到刘军长,也顾不得答复他的问话,就向刘军长诉起苦来:“老刘,你们来的正好,我老头子早就盼你们来搭救我们老百姓呀!”他一边说一边脱下衣服露出阎锡山军打的创伤说:“老刘,你瞧,为了咱家祖祖辈辈遗留下的一只破船,我被那些王八羔子打成这样啊!老刘,你说这天地间还有理吗!”老工人揩着干涸的双眼。

刘军长十分同情老工人的遭遇,关心地问:“老翁公,你的船还在吗?”

老工人这时哭不成声,咽呜着说:“早被阎匪抢走了!还有我的儿子也被抢走几个月了啊!老刘,你是清官,你得把儿子和船给我夺回来啊!”

刘军长听了老人一番诉说和央求,深深地被感动了,他安慰老人:“老翁公,你放心吧,我保证把你的儿子和船从阎匪手中夺回来!”

老工人揩干了眼泪,殷切地望着刘军长:“老刘,你放心吧,就是拼了我这把老骨头,也要保证提前把船只修好!老刘,修点船算什么,我还要亲自把红军的第一只船渡过黄河去!”

在老工人的激励下,所有工人一致表示提前把船修好。

这时刘军长又问大家有什么困难,工人们异口同声地说:“只要有木材,再增加三四个工人,保证在三天之内把船修好!”

于是,刘军长立即命令唐参谋长通知部队找木工,请地方筹备木材。果然,只用了两天零三个晚上,就把五只破船全部修理好了。

渡河战斗是在拂晓前一个多钟头发起的,军参谋长唐延杰指挥着1团1连首先开船,他自己也随第一批船赶到前边去。敌人以为红军主力这时不会由此渡河,戒备松懈。而我军则动员深入,并有充分准备。所以当第一批船快抵达对岸时,敌人尚未发觉,只是不巧,因后面的骡马突然一阵嘶鸣,惊动了敌人,机枪、迫击炮才仓皇的叫开了,稠密的子弹带着火光和啸声,不住地向我们渡河的地方射来。这时刘志丹便站在河沿上亲自掌握战斗,一面指挥掩护部队向敌人射击,一面指挥后续部队迅速渡河。渡船在敌人火网下向对岸进发时,刘志丹也上船和战士们一起过河了。

刘志丹和部队一起到了对面山上,他指挥部队居高临下直捣那个有一排石窑洞的院子。把敌人指挥部打掉之后,敌人很快就土崩瓦解,纷纷缴枪。当太阳光照射到波浪滔滔的黄河上,战斗已胜利地结束了。



我军渡过黄河以后,便从黑峪口、兴县城、康宁镇横扫过去,接二连三地取得了巨大胜利。

由于部队连续地行军作战,刘志丹原来就显消瘦的身体,这时更加消瘦了。但他的精力始终还是那样充沛。每天傍晚,收到前方军委发来的电报时,他就和宋政委、唐参谋长一起,常是研究到深夜。有时研究完了,宋政委打开本子记日记,唐参谋长出去检查警戒的布置,他独自还拿着电报良久深思,像要从那几张纸的字里行间,发掘出什么珍宝似的。刘志丹对中央和军委的每一个指示,都是这样的认真研究,坚决执行。他常向部队讲话说:“我们现在是在毛主席直接指挥下作战了,这是我们最大的光荣,我们要虚心向中央红军老大哥学习,多打胜仗。”他觉得红28军的年龄太轻,各方面都很差。从部队的组织建设,战斗素养以至生活作风,都要向中央红军学习,要使这支革命武装迅速坚强起来。特别是当我们进军到山西临县白文镇一带时,与15军团的部队会师了,刘军长更是异常兴奋忙碌,他常去见徐海东、程子华等同志,和他们商讨军政局势,研究工作任务,回来就对部队进行教育。

部队住在白文镇附近休息。一天早晨,几位军首长还都没有起床,15军团政治部民运部长张达志来我们军部了。我领着他走进首长们住的窑洞,见炕上并排三个人都睡得很香,同时发出匀称的呼吸声。他一眼就认出睡在最里边的是刘志丹,我向他说:“刘军长喜欢睡热炕,宋政委和唐参谋长特意照顾他,总是把炕头让给他睡。”

张达志部长听了微笑地点点头,他看见刘军长身上只盖着一件旧大衣,伸手去摸摸那大衣的棉花有多厚,我又接着说:“刘军长原来有一条旧被子,还是在陕北打土豪时分来的,这次过黄河让饲养员给弄丢了,就剩下这件旧大衣,他白天穿着,晚上盖着。”

张达志部长只怕惊醒他三人的美梦,轻手轻脚地坐在炕沿上,目不转睛地看着炕上睡着的三个人,眼睛里露出一种喜悦的光彩。这光彩里饱含着无限的深厚情意,几位长期献身革命的老战友,今天在戎马倥偬之中又相遇了,这是难得的机会呀,怎能不多看几眼呢!

刘志丹一翻身,突然发现有人坐在他跟前,便爬起身一只手揉着眼睛,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张达志部长,高兴地问道:

“达志,你什么时候来的?怎么不叫醒我?”

“我刚来。”

这两位陕北老战友热烈的问候,把睡在旁边的宋政委和唐参谋长也喊醒了,都起来和张达志部长问好,窑洞里的气氛马上变得热闹起来。他们每人都有说不完的话。我听他们从国内说到国外,从打仗说到群众工作,最后又说到各人的生活……他们谈得那样心情舒畅,那样喜笑颜开。我感到这些老同志中间,充满着一种由深厚阶级感情所凝成的团结和友爱。

正当窑洞里谈得火热的时候,机要员送来一封军委拍来的急电。几个人立即凑在一起,严肃地看着这样的电令:

为了配合南线红军进逼汾阳,威胁太原,并打通前方与陕北之联系,保证红军背靠老苏区,28军即向离石以南之黄河沿岸地区进击,并可相机攻占三交镇,牵制和调动敌人。



部队接近三交镇的那一天,刚到宿营地连房子也没有进,刘志丹军长就提着望远镜爬上山顶观察地形去了。走在路上他向我们说:“咱们越向南走,离中央红军越近了,一定要打好这一仗,好向毛主席献礼。”他近来常常讲起党中央和毛主席,从很多方面,可以看出他对党中央和毛主席怀着一种非常崇敬与期待的心情。为了迎接毛主席,为了打好这一仗,他和宋政委都是几天几夜没有睡眠了。

刘军长爬上山顶,一面仔细观察,一面拿着那张离石县地图来查对(当时我们还没有山西的军用地图)。正在这时,1团从前面送来一名俘获的敌人采买上士。他翻来覆去地盘问,还把原来了解的材料一一进行对证,足足问了有两三个钟头,连敌人军官有多大年纪、有什么嗜好,也都问到了。

在团以上干部会议上,刘志丹军长全神贯注地静听着侦察科长介绍敌情。当他听到说:“敌人只有一个团,新兵多,开小差的很多,战斗力很弱……”的时候,突然站起来严肃地说:“虽然情况是这样,但我们千万不能轻敌,这是每个指挥员应切实注意的。要看到我们现在是离开主力军独立作战,周围都是白区,群众基础弱。我们对每一点情况,每个村庄的地形,都要详细调查研究,客观地判断,任何麻痹疏忽,都是不容许的。”

刘军长对战斗布置,总是像绣花一样,一针一线都予以严密的注意。

4月14日凌晨,我们红28军围攻三交镇的战斗开始了。1团从南面山上攻,2团从北面山上攻,3团是军的预备队,并担任向中阳县方向的警戒,阻击可能来增援三交镇的敌人。

战斗安排就绪,军部里紧张了好几天的空气,似乎暂时安静了一些。刘志丹眼里充满血丝,警卫员几次送来饭,他都忘了吃。一会儿用铅笔在地图上标记号,一会儿在屋子里来回打转,直到听见外面山上的枪声打响之后,他又偏着脑袋半晌不动地倾听着,仿佛能从枪声中听出战斗的进展情况似的。

天已经蒙蒙亮了,刘志丹还未合眼,唐参谋长劝他说:“军长,你去休息一会儿吧,有事我叫你,这样你怎么受得了?”但他却回答:“不行啊,睡也睡不着,我们的战斗准备工作做得还是太不够,不得不操心。”这时,唐参谋长要亲自到2团去指挥战斗,刘志丹就告诉他说:“你去叫2团占了前沿阵地后,迅速向纵深发展,争取早和1团那面取上联系,两面夹攻敌人,不要让敌人喘气。”

这时我们军部还没有电话机,与各团的联系全靠着人的两条腿来回跑,战斗发展的情况,很难及时掌握。刘志丹一个人在家里真是焦急万分,坐立不安。天大亮以后,宋政委从前面回来了。他听说l团那面攻击不太顺利,便立即和宋政委商议,让宋政委留在军部掌握全面情况,他要亲自到1团阵地上去。我和参谋、警卫员等几个人,也跟着他一起出发了。

到了1团指挥所,刘志丹向黄光明团长和王再兴政委说:“这次战斗,是与河东整个红军的安危有关,要号召每个党员,拿出最顽强毅力,狠狠打击敌人。现在三交镇周围大部阵地已经被我们占领,只剩下东北面那个主要山头,敌人集中力量拼死固守。2团那里硬攻不好奏效,你们这面一定要设法积极动作,夹击敌人,使敌人士气动摇,我们好迅速地歼灭他。”

他们一块研究好继续攻击的办法之后,刘志丹又提了望远镜,奔最前沿阵地走去。我们气喘吁吁地跟着他往山上爬,子弹不住嗖嗖地在头上飞叫,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似的。

敌人有一挺机枪,封锁着我们部队的运动。刘志丹伏在一个塄坎后面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,忽然他对我说:“特派员,看见了吗?机枪是从小庙旁边那个碉堡里打出来的。等会冲上去一定把它缴过来,带给陕北老苏区人民作纪念。”我也马上回答:“好,一定缴过来,敌人活不了几个钟头啦!”这时他又把那位参谋同志叫到跟前,手指着对面说:“你去告诉黄团长,要他组织突击队去消灭那个机枪火力点。另外再组织几个战斗组,同时分路向敌人的碉堡攻击。这样目标小,而且可以把敌人各个击破。”参谋受领任务,即刻向前边飞跑而去。

山包上只剩下刘军长、警卫员和我三个人。当时,虽然已经是4月了,可是正碰上寒流的袭击,天气显得特别寒冷。刘志丹迎风站在高处,观察和谛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。他嫌棉帽的耳扇碍事,把帽带也绑起来,不一会儿就把脸冻得紫一块红一块的,他也毫不理会,只是停一会儿从衣袋里掏出一块旧怀表看看。这表还是前几天唐参谋长刚送给他的,表蒙子早坏了,他用一个铁盒装着,用时把铁盒打开才能看。他站在那里,眼下就是我们所要攻取的城镇,面前就是我们所要消灭的敌人,看着他气势轩昂的表情,真像恨不得一口要把敌人吞下去似的。然而,我们这时既没有炮,也没有炸药,全要依靠着红军战士的英勇,依靠着红军指挥员的智慧来歼灭敌人,取得胜利。

就在刘志丹指挥着红军战士对敌人重新发起攻击的时候,又是那挺敌人的机枪,突然射来一阵罪恶的子弹,夺去了我们亲爱的军长的生命。

当时我曾几次拉过刘志丹的衣服,让他姿势低一点,防止危险。谁知就在我最后一次拉他时,见他两只手往胸前一抱,踉跄着要跌倒下去,我不禁惊叫了一声,上前忙把他抱住,同时急喊警卫员说:“快去叫医生。”

子弹是从刘志丹左胸部穿过去的,很可能是伤着了心脏,伤口处流血很少,但他的面色迅速地变得蜡黄。当我抱着他下到山包后边时,他已昏迷过去,呼吸极度微弱。

停了一下,他神志有些清醒了,他那种坚强的意志,顽强的毅力,还想为党为人民作更多事情的精神,似乎一下子全都迸发出来,用劲挣扎着。低声告诉我:“让宋政委指挥部队,赶快消灭敌人!……”

接着只看见他嘴唇蠕动却再也听不见声音了。当医生来到时,刘志丹已完全停止了呼吸。

听到了这个惊人的噩耗,宋政委急忙赶来,王再兴政委也来了,在刘志丹最后闭上眼睛时,一层又一层的红军干部和战士,围拢在他的面前,每人都显出无限的悲切。宋政委庄重地站在自己亲密战友的遗体旁,脱下军帽,默首致哀。同志们也都跟着宋政委脱帽静默。有很多陕北来的战士,这时还没有帽子,他们就把缠在头上的羊肚子手巾取下来,俯首饮泣,向着自己最敬爱的亲人和首长告别。我们把刘志丹的遗体抬上担架,宋政委从警卫员手里拿过那件旧大衣,轻轻地盖在刘志丹身上,目送担架渐渐愈走愈远。

黄河的咆哮声,狂风的呼啸声,仿佛都掩盖不住我们每个人内心的悲痛;惟有前沿上激烈的枪声、炮声和手榴弹爆炸声,才使我们从沉痛中骤然惊醒。一种由于强烈愤怒所产生出来的力量,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燃烧起来。

我们踏着刘志丹烈士的血迹,迅速地奔向各自的战斗岗位。


(原载《陕西日报》,1980年4月1日。刘伍整理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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