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干会已经提出关于过去陕北肃反问题,这个问题与我有关系,现在我来说一说一些意见。我今天仍然是讲我自己的错误中引出当时的经过情形,这里是要牵涉到当时的一些负责同志(与肃反有关系的一些负责人),不过我的意思不是把错误向别人身上推,我没有这样说过,从来也没有这样想过。我已经了解与承认了我的错误,服从了党的决定。
我讲话总的题目是:我在陕北肃反错误中的严重与恶果。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错误问题。
提起这个错误的时候,我自己的确非常懊悔。我想,假使不是中央来纠正了这个错误,在当时主客观形势发展上看,有不可想象的危险,如事实上是内部瓦解分离,外面敌人对我们进行进攻,造成党与群众不团结,涣散。这样肃反继续下去,革命力量一定要大大削弱,以致有被敌人消灭的危险。肃反错误中埋藏下来这样的危机,如果继续下去,中央不是迅速来了,迟来几个月或半年的话,这些危机都要爆发。中央来纠正了,很圆满的结束了这(个)问题,又是很大可(庆)幸。中央把25、26、27军以及陕甘全党在中央正确领导下团结起来,马上转变了新的局面。
我想问题很明白,肃反问题的解决是完全正确的,这应归功于遵义会议后毛主席所领导的中央路线之正确,这是真理。昨天听见洪涛同志讲话中好像说:当时在领导上提出他们不是反革命。据我所了解的,当时没有人提出这样问题,当时陕北中央代表团和省委都是一致决定与领导肃反。造成严重错误,完全由于中央来后纠正的。
当我们25军长征进入陕北,中央代表团理治、洪钧、洪涛在开始同我们谈话中间,就谈到陕甘右派反革命问题。他们谈及右派反革命、右倾取消主义,在这边党与26军中很严重,具体的指出蔡子伟、张文华、李西萍为右派。谈及到志丹、高岗等袒护右派;张庆孚冒充中央代表,经过阎锡山、张慕陶、杨虎城来这里,无组织介绍信,行为不好,老住在26军想活动刘志丹;26军有许多问题表现不好;27军是陕北产生,好些。理治并介绍说洪涛是陕北创造人,群众领袖。关于这边工作,代表团召集了扩大会有决定,并说你们来了,对这边问题解决与冲破三次围剿更有把握些。此后即交给我们扩大会决议,说是根据中央指示,理治起草的。这决议给予我们对这边问题认识上的根据。当然,主要由于我们主观上的错误,从九月十五号到二十三号这八天会合在永坪中,与我们谈话间和会议上的一些印象:陕甘党与红军中有右派反革命,很严重,表现他们对刘志丹高岗26军不信任与怀疑。八天内代表团和省委即决定与开始了肃反,我认为他们对对肃反是胸有成竹,我们25军没有带什么材料给他们。
代表团省委决定开始进行肃反的布置,是先从蔡子伟、张文华、张文舟、张庆孚、张秀山等着手;找外面与里面的关系,则从张庆孚。我们没有来前张庆孚就被捕,这是当时准备开始肃反与已刚开始肃反时的一些情形。为什么这样?因为我们没来前,他们思想上已有这种准备。因此,才能很快的布置肃反的行动,故很快能确定了具体的方针与方向:从开始逮捕蔡子伟、张文华、张文舟与继续逮捕张秀山找26军问题。开始虽还没有完全的明朗出来,但思想上是存在着。肃反开始以后,就着重于找刘高26军右派反革命问题。所以,逮捕26军主要干部之一的张秀山,逮捕与决定逮捕张秀山时,理治面告我,从张秀山找刘志丹高岗26军问题,问右派是谁负总责。
当时,照代表团和省委的意见,我们25军同志一致认为问题很严重,在会后八天内肃反问题决定后即分配我管理肃反工作;同时分配我负责陕北游击战争和军委后方事。我积极参加与执行了这肃反,按照给予我肃反工作中的方针方向去做,故从蔡子伟至张秀山等就开始找26军刘高右派反革命事。开始审问蔡、张,理治、子华均参加,他们审问时是向着26军刘高方向问,逼供与指名问供。在逮捕蔡子伟张文华张文舟张秀山时,是代表团省委决定的。理治告诉过我几次,叫注意问26军问题,注意从张秀山问刘志丹高岗问题。
事实证明当时领导同志思想,对于右派问题严重,主要的就是以26军刘高为对象,如开始肃反时就以26军为方向与短时间内积极的决定与行动。如代表团省委负责人叫我注意问26军刘高问题,及他们亲至讯问中也是一样,如开始逮捕人和以后逮捕人都是与26军有关系的人,如肃反中代表团省委为供出刘高可信与决定逮捕刘高等人。假使在思想上你没有存在对于刘高26军右派问题的方向,即供出后也不会相信,审讯的时候也不会向那方向逼与指名问供,行动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快的断然逮捕他们,所以问题绝不是偶然的。25军的同志对于陕北肃反错误有很大的帮助作用,但也不能在八天会后之内及前后肃反不过一月中,而能搞得发生如此肃反,怎么这样快与这样肃呢?可以估计到当时的领导思想上的情形。
关于代表团和省委会议,我只参加过一两次省委联席会(25军的与陕北的)。这会议主要是传达代表团的领导路线(照原来扩大会决议)与斗争张秀山右倾取消主义,实际是打击刘高26军。我再参加过一次省委会议,这会议肃清右派,准备肃反是中心问题之一;讲别的问题,也联系到肃清右派反右倾取消主义,一致的确定了要肃反,其意思是要揭发与破坏右派的组织与托派关系阴谋等。问题(是)思想中潜伏着揭发右派在党与红军中的活动,不外乎是陕甘党与红26军,而不是27军与陕北,我在这次会议被决定叫我管肃反。在肃反开始后,我参加过不定形式两次座谈。一次是理治、子华和我在审问蔡、张之后,因已供出刘志丹高岗等人,均一致认为问题严重,叫我写信通知前方去了,说还继续审问;一次是又好几个人,理治、洪涛在座,谈及肃反问题,26军问题严重,刘高很大可疑为右派;也说要继续审问,从张秀山找26军问题(张秀山已逮捕了);还谈及张文舟张庆孚蔡子伟李西萍等的问题与26军有关系。我没有参与过代表团和省委常委会,到肃反后期志丹被逮捕后,我参加一次省委常委会,讨论扩红与粮食和决定我为保卫局长。
理治曾向我讲过,洪涛知道很多情形,叫我问他。我觉得洪涛的态度不阴不阳的,暧昧不明,我不喜(欢)找他,我都是与理治发生关系。关于情形,洪涛也不多向我讲的样子。
会后开始时间里,他们同我们谈话中间涉及内部问题时,往往给我们印象是:蔡子伟张文华张庆孚刘志丹高岗张秀山右倾右派托派混在一起谈,谁是右倾右派搞不清楚,好像中间都渗透着,有联系,使我们觉得不外乎谈这些人有问题,如右派和与右派有关系,高岗志丹这些人都是不好的和有问题的。
关于肃反,我没有管理全面的,我只是管瓦窑堡这一部分,肃反主要的是在军团;逮捕刘志丹高岗及其他同志,如没有中央代表团和省委的决定与命令,我的命令是不可能通过的,因我不是中央代表团与省委负责人。我错了,我糊涂了,开始以后,其他的同志为什么一样的错与糊涂?这就是上面对下面领导作用的贯彻与肃反的一致。
代表团理治同志对于肃反是有决心的,他负总的责任;洪涛讲他与理治的意见好像不一致的样子。我觉得洪涛在总的方面是帮助理治同志向肃反错误方向走,理治找材料是从洪涛(那里找),如洪涛在总的方面反对肃反,反对理治,那理治的决心可以动摇的。
洪涛始终没有和我谈过刘志丹高岗张秀山这些人历史上的具体情形,没有同我谈过说这些人不是反革命。
当时理治在工作中依靠洪涛帮助他,洪涛有作领袖的思想,要依靠理治提拔他。洪涛想当领袖,搞自己的封建系统。后来我在省委工作时,曾从洪涛的表现上与□□□同志谈过,说洪涛想当领袖土皇帝,想搞干部巩固自己的地位,不正派。
洪钧讲:洪涛说“刘志丹同右派有勾结”;他对我只讲过:“刘志丹恐怕与右派有关系”,这是在那次座谈会之间所讲的(洪涛从瓦市回来后),他始终没有明确的向我说过志丹高岗是反革命(或)不是反革命;他没有向25军别的同志这样说,他对我们是暧昧的。
关于逮捕刘志丹,我在瓦窑堡活动分子会议上与去年五月给中央报告中均讲:是代表团省委决定,洪涛送到我处的。逮捕刘志丹,因认为刘志丹是反革命右派问题,是理治亲至(自)主持审问蔡子伟张文华张秀山等人后,他们都供出了刘志丹高岗等人。记得朱理治很兴奋,认为问题已证实,为防事变,决定逮捕;叫我写信前方;他并说他与洪涛商量。后来我照他的意思写信,理治洪涛均签名后,我也签名,此信送到路上遇志丹看了(后来据说是他要去拆开看的)。在此前几天,在瓦市一天晚上,理治着人找我去,我去了。理治洪涛在一块,理治问我:志丹的问题怎么搞,是调回,是逮捕?我答以:你们决定怎样就怎样,问题是严重的。我因放下别(的)事,告以有事,就快去了。几天后(记不得日期)刘志丹回来到军委,我先知道(这即是他回在路上遇见逮捕他的信),我即去告诉理治说志丹回来了。理治说“你把他叫去押起来”;我讲“我不好叫他”;理治说:“叫洪涛送到你那里去”。我是同意押起,负责执行,就先回去给他布置住宿地点。到晚上点灯时,洪涛送志丹来了,送来后就走了。这是决定逮捕志丹与通知前方的经过,据我所知如此。
志丹来我处后,我即与他谈“有问题”如何如何,他不作声,不讲什么。我就安慰他放心休息,不要着急,问题总要弄清楚。他答以没有什么,我在这里休息。以后我就与他谈劳山作战经过,没有谈他的问题。天晚了,送他去房子休息了。我始终没有审问过他,我以后到他房子看过他几次。有一次见我去,(他)拉我坐下说谈谈。他简单讲了几句话:听说你也是像我一样,几条枪搞起来的,很好,好同志;及问我读书事,我问他读书事。他讲住黄埔政治队,他又谈北方与南方不同,你没事可下乡去玩玩;刘志丹有很多错误,老百姓知道很清楚,你可找老百姓打听打听。我告以好好休息,没弄清楚绝不会随便处置的。他讲:我知道,我怎么会怨你呢?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情形呢?我很幼稚简单,不注意他说话(是)提醒我的暗示,不注意陕北党的内部问题。他讲话很慎重,我看他几次,除这次外,其余未讲什么。
关于逮捕人,每一次都是代表团省委决定的。开始为蔡子伟、张文华、张文舟、张秀山、赵启民,后来即志丹高岗这一批。到肃反后期志丹高岗被捕后,理治令我逮捕高朗亭等五人。经过我逮捕的是开始这几个人和后来这几个人以及刘志丹;其余如高岗及军团的,都是军团逮捕送来我处的,我才知道。陕甘与关中肃反逮捕人与杀人事我始终不知,因我与各地(没)发生过关系,他们是与省委和军团发生关系,是事实。这可以问各地的同志,可以问被捕过的同志。
逮捕高岗是军团前方逮捕送来的,我才知道不是我经手。军团的逮捕人与肃反由军团同志直接负责的,但并不是说逮捕高岗我就没责任。
逮捕志丹高岗以及其余同志,根据供词不外乎两个:一个是蔡子伟,一个是张文华,均经理治审问后的供词;我也问,洪涛也参加过一次(问蔡子伟、张秀山),理治主持审问好多次。至于供的过程中的情形,洪涛晓得的,理治同他讲,我也讲过。我曾向省委讲,理治、洪涛、王达成等都在座,供词都交给了省委看。审问不是我一个人,理治来了就由他主持,就由他再三再三的问;主要供词有省委秘书小宋抄过,不是我一个人抄的(因理治商定叫小宋抄);供词送前方军团都经过了省委理治后才送。那主要供词抄了数份,一份由我交省委王达成手,一份理治叫我送前方。他给一封信交我,(还有)一份供词,我派人送的。逮捕高岗等一批,是在这供词之下。
理治洪涛他们说:当时不同意我的办法,我搞的不对,制止我不服从。我问:你们同样参加是事实,我不听指挥,你们以后为什么还要我当保卫局长呢?我当保卫局长,是逮捕刘志丹后;决定我当保卫局长,还未公布,中央就来了。理治主持审问多次,严刑逼供与相信供词,同我比较只有过而无不及。这事实可问被审问的在座同志们。
省委的肃反指示没给我看,我到省委机关看见过用油印已印出来的。肃反指示是不是纠正错误呢?不是的。我仿佛记得中心内容是解释肃反是胜利的,证明是反革命与继续肃反,与巩固苏区扩大红军粉碎三次围剿的政治任务不可分开。这也证明没有制止肃反,而是向前扩张。
当理治去欢迎中央红军的时候,我没有问过被押的人。因为理治不在,没有得其批准。理治要我公审枪毙朱子休,是临行去欢迎中央前一天,临走时也给我一信仍如此。我没有执行的原因,不外乎要慎重一些,弄清楚再执行也可,枪毙了挽不回来。这封要枪毙朱子休的信,在箱子里遗留于一九三八年,我离开延安时才烧掉。
在一九三七年苏区党代表大会,据说有同志提出要重新讨论陕北肃反问题。吴岱峰、张秀山同志曾找我,要我把知道的经过情形再讲一下。我说不必讲,因已由党作了结论,我服从了决定,我的错误自己负责。只要我能了解与纠正,党会相信我的。我向吴岱峰讲过几句话,说逮捕刘志丹是省委决定洪涛送来的,而我不愿意向下讲。我觉得讲肃反经过,是与我服从了负总责任的话相抵触。
吴岱峰还拿来说明文书给我看,我看了一点开头,就没有看下去。
理治曾有感觉材料不充分的愁闷,故亲自主持审讯数日。后从他们口供中认为证实了,他很兴奋,是事实。请问他自己,理治肃反始终也没有表示过动摇,如最后还决定叫我逮捕高朗亭等五人,与要枪毙朱子休,和省委肃反指示……。关于停止红军行动,我是不知的,也没有给我看他对红军停止行动的信;停止红军行动,洪钧讲过,这不过是为着要处置刘高等人问题。
当理治去前方欢迎中央后,给我来一封信说:材料根据少,叫我在后方要注意,不要随便问与处理。我接到这个信后,估计一定是中央不同意。我想不管如何,等中央来再解决。我当时认为肃反还是正确的,不过觉得有些问题没有搞清楚,中央来了后再讲,由中央去审查决定。
关于张汉民问题,25军的同志认为他是叛徒右派反革命,据我们知道西安没有共党市委,就认为张汉民所说他与西安市委的关系,是右派叛徒市委,是张汉民等叛徒的党,认为他所说西安市委与陕甘党有关系,也是右派反革命关系。张汉民始终没有承认是反革命,当然也没有什么材料口供。在张汉民问题上,我们没有供给这边肃反以具体材料,是事实。然而我们在思想上,从张汉民问题任(为)西安市委与陕甘党有关系,而认为是右派关系的出发,就认为“陕甘有问题”,这样预先成见。
鄂豫皖肃反错误与陕北肃反错误,实质上是相同的。我们带来了张国焘肃反错误经验,25军领导上要负责任,我应负大的责任。我运用了这肃反错误经验上,严刑逼供,指名问供等,但陕北肃反错误主要原因应归究于代表团省委领导上的种种错误,从开始至以后的事实可以证明了。
我们对26军有严重宗派主义军阀主义,看不起他们;自己傲慢,不信任他们;工作上,要他们如25军政治军事方面一样。这种同化他们的态度,实际是吞并的意识。
_ueditor_page_break_tag_我在这肃反中严重表现了主观主义唯心思想,离开党与无产阶级的原则,在政治观点上是左倾机会主义。我这思想与观点上的原因,是接受与结合于代表团省委肃反错误的根源。
中央来了后,对于陕北肃反的指示,我在活动分子会议上,是开始了解自己错误,至党委会议上,我则坦白的承认了我的错误,承认了我负主要责任。我当时为着党的团结与解决问题,觉得多负点责任也没有什么。而认为理治洪涛诸有关于肃反问题的同志,是不忠实的。
(完)
附:我在这讲话中没有讲我在逮捕刘志丹后第二日,得知志丹在路上看了信,我即有些警疑,去告理治,说志丹既是反革命,为什么见了逮捕他的信还不逃跑……,奇怪!理治未作声。理治发言中与个别谈(话)中讲过:“逮捕志丹后,季英跑来,确实动摇过”。我对于枪毙朱子休(作)的慎重些,不忙执行,于此动摇是有关系的,但不是说他们就不是反革命。
理治发言中讲:供词他交洪涛看,洪涛把27军的人名涂掉,这事我是不知,这证明他们都看。
逮捕志丹签名,高岗洪钧均看过。
理治同我在西北局谈,承认他审问蔡张等后的兴奋,承认我交了很多供词(给)他,承认最后逮捕高朗亭等五人是他命令我执行。
审问由理治主持过多次,被审人可证明,理治这些审问是在逮捕刘高前。在西北局,我问他,他也承认这审问后的兴奋。
关于陕甘的肃反我未过问,因未发生过关系,故不知,可问关中陕甘同志。